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的发展与思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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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 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,位于东京都台东区的上野公园内。在常设展品中,除了有松方幸次郎的收藏品,还包括了后来购入的从文艺复兴时期到20世纪初的西洋美术作品,共收藏了4400件绘画、雕塑作品,如莫奈的《睡莲》、罗丹的《思想者》《加莱义民》《地狱之门》、鲁本斯的《丰饶》、雷诺阿的《阿尔及利亚风格的巴黎舞女》以及以高更为首的后印象派画家的绘画作品。像国立西洋美术馆这样能够参观到Old Master(18世纪前的伟大画家)作品的美术馆在日本屈指可数,不论是作品的重要性还是数量,都属亚洲之冠。

        一百年的时间,他让日本多了一项世界遗产

盘点日本近年来的重要文化事件,一定会包含国立西洋美术馆 (The National Museum of Western Art)申遗成功这件大事。

        2016 年7月17日,联合国教科文组织(UNESCO)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上又多了7个国家17个设施。其中日本东京国立西洋美术馆成为了日本国内第20项世界遗产(文化遗产16项,自然遗产4项),也是首项位于东京都内的世界文化遗产。

        东京都人至今仍然记得当时的盛况:美术馆所在的东京上野公园附近,随处可见庆祝海报;一些书店内也摆出了世界文化遗产、建筑等相关书籍; 著名的NHK电视台还特地拍摄了探索西洋美术馆的节目。

美术馆外观

        一个美术馆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,为何会有如此大的社会反响?这还要从一百年前一位日本企业家的执念与努力开始讲起。

        松方幸次郎(Kojiro Matsukata),是明治时期日本内阁总理大臣松方正义(Masayoshi Matsukata)之子,耶鲁大学法学博士,1896年成为日本川崎重工下属企业川崎造船厂的第一任社长。

        不仅是实业家、官二代,松方幸次郎更是一名收藏家,从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开始在欧洲大规模收购艺术品,尤其是在1916年以后的十年间,几次访问欧洲,经常光顾美术馆,获得了大量的艺术品,从绘画雕塑、家具到挂毯,藏品数量超过一万件,是当时全球最出色的私人收藏家之一。他原本计划将这些艺术品运回日本, 建立私人美术馆,让日本的年轻艺术家可以“扩展全球艺术的视野”。

美术馆内部

        谁想事与愿违,受1927年经济危机影响,加上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,川崎造船厂破产。松方幸次郎作为社长辞职谢罪,被迫抵押全部家产给公司。至于苦心经营的收藏品,他将其中约8000件日本浮世绘在内的藏品带回日本冲抵债务;400件藏品交由法国罗丹博物馆负责人Léonce Bénédite保管; 最后一部分藏品保存于伦敦的一间仓库中——这间仓库在1939年失火,所有艺术品被烧毁一空。

        二战结束,法国将罗丹博物馆中的400件藏品作为“敌产” (Enemy property)查封,1951年根据《旧金山和约》将藏品收归国有。1959年法国政府以“创建一座由法国建筑师设计的美术馆”为条件向日本归还370件“松方藏品”,日本国立西洋美术馆因此动工修建。如今的国立西洋美术馆就是在松方收藏品的基础上,后再由不少民间人士的捐赠而形成。

美术馆展示厅

        松方幸次郎让日本的年轻艺术家可以“扩展全球艺术视野”的梦想最终还是实现了,尽管不是他最初设想的那样。而且,世界文化遗产的这项荣誉,也是命运给予他的特殊馈赠。

若阿基姆· 帕蒂尼尔 在逃亡埃及的途中休息 木板油画 31×38cm 约1515年

保罗·委罗内塞 圣凯瑟琳的神秘婚姻 布面油画 84×100cm 约1547年

        而像松方幸次郎这样,喜欢收藏世界顶级艺术品的日本著名企业家绝非个例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这也是日本“现代化”的一个途径——日本明治维新后一直崇尚西方科学、文化、艺术,通过收藏西方艺术品,似乎也让日本有机会能够进入“西方”、“现代”的游戏,获得平等的一席之地。

        独步亚洲的收藏品

        国立西洋美术馆的常设展品中,除了有松方幸次郎的收藏品,还包括了后来购入的一些从文艺复兴时期到20世纪初的西洋美术作品,共收藏了4400件绘画、雕塑作品。你会看到世界顶级艺术家的大作,如莫奈的《睡莲》、罗丹的《思想者》《加莱义民》《地狱之门》、鲁本斯的《丰饶》、雷诺阿的《阿尔及利亚风格的巴黎舞女》以及以高更为首的后印象派画家的绘画作品。像国立西洋美术馆这样能够参观到Old Master(18世纪前的伟大画家)的作品的美术馆在日本屈指可数,不论是作品的重要性还是数量,都属亚洲之冠。

小彼得·勃鲁盖尔 有捕鸟器的冬天风景 木板油画 56.8×40.6cm 年代不详

        馆内的镇馆之宝,当属法国印象派画家克劳德·莫奈(Claude Monet)的画作《睡莲》。莫奈痴迷于表现日光照射和四季更替在自然景象上产生的种种效果,因此常常反复描绘同一场景。在这《睡莲》系列的油画中,莫奈侧重的是同一主题在不同光线和空气下变化无穷的外貌,因为油彩描绘下来的,不是所见的物体本身,而是画家观看的过程。他特别建造了一个玻璃墙式花园工作室,将画架装上滑轮,以便根据睡莲池塘光影的变化更好地进行调整。莫奈这一生,共计创作了近300幅以睡莲为主题的作品,其中收藏于国立西洋美术馆的这一幅《睡莲》,创作于1916年,这幅晚期的睡莲作品,具有壁画的大小,创造了别样的装饰效果,也具有自然神秘主义的氛围。据说,这是松方幸次郎亲自从莫奈手中购得的。

莫奈 睡莲 布面油画
 201×200.5cm 1916年

        当年,松方幸次郎向莫奈求购的《睡莲》系列不止于这一幅,近百年来几经流转,有的展于人前,有的湮没世间,也有的重见天日。就在今年,一幅尺寸为2×4.2米(长 × 宽)的精致油画在法国巴黎卢浮宫博物馆被发现,并将回到国立西洋美术馆的怀抱。这幅名为《睡莲:柳树倒影》(Water Lilies: Reflections of a Willow Tree) 的精美油画创作于1916年,描绘了鲜艳的花朵在湖面上漂浮荡漾的景象,是知名绘画系列“睡莲”的研习画作,由松方幸次郎于1921年从莫奈手中购得。但是,如今它经过了几十年的颠沛流离,其中一半已被损坏。国立西洋美术馆的负责人表示,有必要对这幅布面油画精品进行极其细致的修复,计划在2019年6月修复工作结束后,向公众公开展示莫奈的经典名画。

保罗·希涅克 圣特罗佩港口 布面油画 161.5×131cm 1901-1902年

奥古斯特·罗丹 地狱之门

奥古斯特·罗丹 思想者(扩大版)

        资料显示,松方幸次郎的各类藏品超过一万件,以一人之力收藏的艺术珍品,抵得上四十分之一个卢浮宫。

        伦敦泰特不列颠美术馆(Tate Britain)曾经公布过一份松方幸次郎的遗失藏品清单。这份清单发现于2016年2月,写在15张A4大小的纸上,记载着 1939年在火灾中烧毁的松方幸次郎收藏艺术品名录,详细记录了953件作品的名称、艺术家姓名以及每件作品的估价,一共有255幅油画、82幅素描、554幅版画、17件雕塑和数件家具。其中包括多幅莫奈和梵高的油画,以及罗丹的雕塑作品。

        松方幸次郎收藏品的遭遇不禁让人畅想,假如它们全部完好无损地呈现于世人面前,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盛况呢?

        一座无限成长的美术馆

        松方幸次郎的收藏,与后来日本民间人士的捐赠,使得国立西洋美术馆内的藏品多达 4400多件。然而,除了丰富的藏品,仅就国立西洋美术馆这个建筑本身来说,它也是一件难得的艺术珍品。

        当年,法国政府同意归还松方藏品的条件就是“创建一座由法国建筑师设计的美术馆”。于是,设计国立西洋美术馆的重任,就落到了法国建筑大师勒·柯布西耶(Le Corbusier)的肩上。

乔凡尼·巴蒂斯塔·提埃坡罗 海军上将维托·比萨尼 布面油画 72×41cm 约1743年

        勒·柯布西耶(1887-1965),20 世纪最重要的建筑师之一,被认为是功能主义建筑的泰斗。他提出的“新建筑五点”(底层架空,屋顶花园,自由平面,横向长窗和自由立面),对 20 世纪城市规划产生极大影响。世界上一些大城市都有以柯布西耶命名的街道和纪念馆,包括巴黎的柯布西耶大街。

克罗德·洛林 森林之神塞堤瑞和女神的舞蹈 布面油画 125×98cm 1646年

埃尔·格列柯 十字架上的基督布面油画 61×95.5cm 年代不详

        而在“柯布西耶意识”的发展史中,日本建筑不容忽视:从直系弟子前川国男等三人,再到次弟子丹下健三,直至桢文彦、坂本一成、伊东丰雄、长谷川逸子,再到后来自学柯布西耶理论起家的“清水混凝土大师”安藤忠雄,还有以柯布西耶建筑构成为研究基础的妹岛和世,这一行人已经是近代日本建筑史本身了。

        柯布西耶设计国立西洋美术馆的经历,堪称传奇,甚至超乎了他本人的预期。这里,“设计”的涵义指单纯的建筑设计,而结构设计以及施工等,则交由勒·柯布西耶在日本的三个弟子来管理。具体来说,前川国男负责建设的全部内容,包括构造和设备等,而坂仓準三、吉阪隆正则是深化了柯布西耶草图中的方案,以其中的 “模数”为依据确定了所有的尺寸。

        柯布西耶的设计,让使用者首先进入美术馆的中心,再由一条螺旋向外的动线组织参观者到达展示空间的每一个角落; 如果在未来有展品增设的可能,美术馆还能延续这种螺旋的姿态继续向外扩张……这种以黄金螺旋线的样式,仿佛鹦鹉螺一般可以无限向外发展的美术馆体系,被柯布西耶称为“无限成长的建筑(Musée à croissance illimitée)”的模型,最早出现在1939年他的一张草图上。

亨利·方丹-拉图尔 咖啡、花、水果 布面油画 51.5×59.1cm 1865年

丹蒂·加布里埃尔·罗塞蒂 爱之杯 木板油画45.7×66.0cm 1867年

        无限成长的美术馆并非单纯地向外盘旋,而是在内部形成四条向四方发散的通路,将建筑的整体构成有力地统一起来,将底层架空引导人们来到建筑的最中央,从而使动线由建筑的最内部展开,进而瓦解传统观念上建筑与环境、与人之间的逻辑关系。在当时,这是建筑学上超前的观念与创举。

        未来,在这座“无限成长”的国立西洋美术馆里,依然会有如松方幸次郎那样拥有无限动力的前行者为“扩展全球艺术视野”的宏伟目标孜孜以求,依然会有无限的世界艺术藏品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,存世久远。而一代又一代的观者,也将在这些艺术杰作中感受人类智慧带来的无限震撼与感动。

        诚如美学家朱光潜先生在其名作《谈美》中所说:“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,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,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。朋友,让我们珍重这几点星光!让我们也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和那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。”

让-巴蒂斯·卡米耶·柯洛 拿坡里海边的回忆 布面油画 84×175cm 1870-72年

保罗·高更 在海边的布列塔尼女孩 布面油画73.6×92.5cm 1889年

保罗·塞尚 蓬图瓦兹的桥和水坝 布面油画59.1×72.1cm 1881年

文森·梵高 玫瑰 布面油画41.3×33cm 1889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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